第(1/3)页
难以想象的疲惫和痛苦,终究还是压倒了这位基因原体,而躺在他怀中的战斗兄弟,无声无息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,则是彻底崩断了山之子的内心之弦。
长久以来,那支撑着他与屠夫之钉不断对抗,支撑着他在高阶骑手、角斗场和嗜血欲望的压迫下顽强前进的,最有力的柱石,也伴随着约楚卡那越来越虚无的身形,缓缓地随风飘散了。
在觉察到他的小兄弟的手指变得冰冷的那一瞬间,麻木与茫然席卷了原体的脑海,甚至连屠夫之钉的怒吼,在此刻都显得无足轻重了起来,因为努凯里亚人瞳孔中的灵魂,已然死去了。
他感觉不到疼痛了,也感觉不到悲伤了,他那足以撞碎战车的双臂用力地抱在了一起,却再也握不紧兄弟的手了,他那如同天神般威严的面容扭曲在了一起,却再也流不下滚烫的泪水了。
原体前倾着身子,似乎想在狂乱的风沙中,再一次地找到自己的战斗兄弟,但最终,这伟大的战士却是扑了个空,像是头笨重的驼兽般倒在了地上:弓着身子,宽大的背部颤抖不已,仰天怒吼,却只能发出低哑的嘶嘶声。
悲伤如同利剑,刺穿了最伟大的角斗士,安格隆忘记了哭泣,忘记了怒吼,忘记了抬起头来看一眼正在大火中灰飞烟灭的城市:这美妙的景象,曾经无数次出现在山之子最奢靡的梦想中,但当梦想成真的时候,他却连撇上一眼的兴致都已经没有了。
是的,城市终于被毁灭了,是的,那些如同蛆虫一样的高阶骑手们,终于和他们的金塔一起,化作飞灰了,是的,那些在他们起兵时就从未设想过的伟大愿景,在今天也终于实现了。
一切都是如此美妙,一切都是不可置信的伟大。
但是,这一切,又和他安格隆有什么关系呢?
他的兄弟、他的手足、他曾发誓要与其同生共死的每一名同胞血亲,都离他而去了:山之子曾深爱过的、依恋过的、并发誓要为其奋斗终生的一切,也和他的战斗兄弟们一起,渐行渐远了。
没有了他们,安格隆又算是什么呢:他是一名战士,却失去了战斗兄弟;他是一名角斗士,却没有了角斗的场地;他是一个努凯里亚人,可如今,就连努凯里亚这个世界,都要重归死寂了。
他爱的,他珍惜的,他发誓要守护的一切,都没有了。
甚至是他恨的,他指责的,他发誓要复仇的那些,也没有了。
“什么都没有了……”
基因原体向着努凯里亚上空荡荡的风沙,悲鸣着。
山之子的前半生在痛苦与哀伤中度过,这是可悲的:但更可悲的是,现在,就连痛苦与哀伤都要离他而去了,除了屠夫之钉,安格隆发现自己竟一无所有了。
到现在,他该做什么?
他又能做什么?
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值得他再去守护了,也没有什么东西会成为他的复仇对象了,甚至没有什么东西能够让他继续去摧毁了:那么,不能去守护什么,也不能去复仇或者摧毁什么的安格隆,对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意义呢?
人生至此,他学会的只有守护与战斗,复仇与摧毁。
这個世界只教他了这些。
而现在……
安格隆看向他的双手:他只感觉到了巨大的无力。
他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,他连呼吸的本能都忘记了,他侧躺在了地上,成为一具拥有着自己灵魂的死尸,屠夫之钉的纷扰无法让他的肢体行动半分,而外界的纷纷扰扰也溜不进他的脑膜。
唯有空虚。
唯有极度的空虚。
原体呆滞着,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:是继续躺在这里,与这个世界共同走向毁灭?还是听从屠夫之钉的怒吼,狂怒地冲向任何流淌着鲜血的生物,直到他们中的最强大者能够杀死他?
又或者……或者……
又或者什么呢……
安格隆在脑海中问着自己,却给不了自己一个答案。
于是,他只能选择麻木地躺在那里,什么都不想,任凭那狂躁的红沙风暴,将这座不大的山岗席卷了一遍又一遍,任凭那些尖锐的石子,拍打在他的背部和脖颈上,如同刀刃一般的刺痛:那些打在他脖颈上的似乎,还要更痛一点?
但就是在这样的疼痛中,原体却感到了他的身体在麻木,却感到了他的意志在迟缓,却感到了一股久违的睡意,或者说昏厥感?在慢慢地涌上他的脑海。
在极致的痛快、挣扎、疯狂与悲伤之后,安格隆的灵魂能够留给他的身体的,似乎唯有这连基因原体都承受不住的疲惫了。
他曾在雪山中不眠不休地战斗了上百个日夜,他曾在屠夫之钉的疯狂下与神的意志对抗,他曾在努凯里亚最伟大的沙暴中,强行撕开了前进的道路:现在,当他终于停下来的时候,这些奇迹的代价终于找上了他。
在原体的空虚中。
安格隆累了。
他终于,累了。
他想:睡觉了。
或者说:逃避?
“……”
罢了,什么都好。
第(1/3)页